岁末逐光，教育致远。2025搜狐教育盛典今日启幕，我们以“看见更大的世界”为主题，汇聚各界前行者，共话教育未来。中国科学院孙昌璞院士分享科学教育前沿，方小敏院士结合科考讲述科普创新；茅盾文学奖得主李洱剖析“文化无用论”背后的价值缺失；哲学家周国平在AI时代叩问教育的本质——生命、头脑与灵魂；著名主持人郎永淳从子女成长经历出发，探讨智能时代青少年关键能力的培养。同时，数十位心理专家与校长也将围绕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生态等议题展开分享，助力每一个生命温暖而有智慧地成长。

在搜狐教育年度盛典现场，著名作家、哲学家周国平围绕“AI时代教育向何处去”发表主题演讲。他指出，人工智能的飞速发展给教育带来前所未有的挑战与机遇，在这一背景下，教育的三个基本原理不会改变，反而会更加凸显，分别是“教育就是生长”“人是目的”与“学习的自主性”。

周国平强调，教育的重点是智、情、德三种精神能力的培养，而非知识灌输、技能训练或规范遵守；教育与培训的核心区别，在于前者以实现人作为目的的价值为导向，推动人的全面发展与个性发展，后者则是按照外在功能训练工具人。

他进一步提出，AI时代的教育应聚焦于人工智能不可超越和取代的领域，注重培养学生的整体智力素质，以阅读人文书籍等方式构建丰富高贵的心灵世界，同时着重培育创造型人才与个性化人才，让教育回归“如何成为完整的人”这一终极命题。

以下是演讲实录：

我发言的题目是“AI时代教育向何处去”。

当今时代最引人关注的事情是人工智能的性能发展，它给教育带来的挑战和机遇都是前所未有的，我就此谈一点看法，讲三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在AI时代，教育的哪些基本原理不会变？第一个原理，“教育就是生长”，这是卢梭首先提出，杜威加以阐释的一个命题。教育就是人的精神能力的良好生长。因此教育的重点是能力的培养，包括智、情、德三种精神能力。具体的说，智育的重点是培育、培养自主学习和独立思考的能力，拥有自由的头脑，而不是灌输知识。美育的重点是培养感受和表达的能力，拥有丰富的心灵，而不是训练技能；德育的重点是培养辨别善恶，向善去恶的良知，拥有善良、高贵的灵魂，而不是遵守规范。

由这个原理可以得出下面两个原理，第二个原理“人是目的”。教育和培训的区别在于，教育是人的精神能力的良好生长，成为人性意义上的优秀的人，所实现的是人作为目的的价值，培训是按照某种外在的功能进行训练，成为对某件工作有用的人，所实现的是人作为工具的价值。

教育包含培训，但不能限于培训，超出培训才有真正的教育。实现人作为目的的价值，包括两个方面，一是人的全面发展，成为人性丰满的人。二是个性的发展，成为最好的自己。第三个原理，学习的自主性。正因为教育是内在能力的生长，因此学习最需要主动性和自主性，一切学习本质上都是自学，一切教育本质上都是自我教育。无论什么时代，各领域大有作为的人本质上都是自我教育成的。在AI时代，这三个原理不但不会变，而且会更加凸显。

第二个问题，人工智能和人类精神能力的比较。

人类的精神能力包括智能、情感和道德，我把人工智能和这三个方面做一个比较。首先是人工智能和人类智能的比较，根据我的理解，当前主流AI的技术基础是大数据+计算，计算包括算力和算法。是以信息数字化为前提的，因此凡是可以数字化的，AI有明显的优势，人类智能都将被超越和取代，这主要是知识和技能，包括了大部分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凡是不可以数字化的都在AI的权限之外，人类智能的核心因素不是知识、逻辑、记忆力，而是直觉、领悟、想象力，或者才是创造性的源泉，AI可以把迄今为止相对论领域的全部知识数字化，但首先得有爱因斯坦发明出相对论，AI发明不了。关于AI能否具备创造力，目前存在争议，我本人认为创造是分级别的，至少机器学习不能产生范式级别的革命性创造，不能产生一个牛顿、爱因斯坦级别的物理学程序，一个莎士比亚、曹雪芹级别的文学创作者。

其次，AI是否会具有情感和道德意志？我倾向于认为AI不可能有真正意义上的情感。情感的外在表现包括表情、语气、语言等，AI可以通过视觉影像、语音、文本加以识别和模拟，形成情感的外观，但这和它自身拥有情感的内在体验是两回事。道德意志的情况与此类似，AI不可能有良知、同情心、尊严感这类道德情感，不可能自主决定向善向恶，正因为AI发展和应用的道德走向是人类操作的结果，人类必须负起伦理责任。

最后，AI之所以不能具有情感和道德意志，根本原因在于AI不是生命，得有活的生命体才能真正感受快乐和痛苦，爱和恨等情感，才有主动做出选择，发起行动的意志能力，而人工智能永远不可能成为活的生命体。与碳基生命类比，人们把AI称为柜基生命，但我不承认硅基生命，因为它不具备新陈代谢、生长繁殖、反应适应等基本的生命特征。即使是活的生命体，对于自身内在直接的感知，自我意识是活的生命体对自身同一性和延续性的意识，都是以生命为前提的，因此AI也不可能具有意识和自我意识。

讲了上面三个问题，现在我们可以谈到第三个问题，就是AI时代教育向何处去？

根据上述讨论，对于AI时代教育向何处去的问题，我们就有了一个思考方向。教育的重点应该放在AI不可超越和取代的方面，这些方面正是教育的基本原理所要求，而在以往的教育中被忽视的。

1. 在自立教育上应该注重整体自立数字的培养。理由之一，AI在知识的搜集、存储、整理上远超过人类，我们要利用AI的这个长处，助力教育。AI应该是必修课，让它成为学生学习知识的好助手。AI能否成为好助手，取决于是否善于提出好问题，并且对答案有鉴别力，而这又取决于整体自立数字。一个学生具有活跃的自立活动习惯，自主学习和独立思考的能力，以及在此基础上对相关学科基本原理的融会贯通，他就一定能够主动有效的使用AI。相反，整体智力素质差的学生反而会被AI支配。我自己体会，我是经常和AI互动，向它不断地追问，我觉得有两大收获，一个是发现了数据库有，但是我没有的知识，补充的知识。第二就是如果AI的回答始终是含糊的，或者是回避的，那我就知道那可能是数据库里没有的，可能就是我的独特和创新的地方。这是理由之一，就是整体智力素质应该是重点。理由之二，今天人们都在谈论创新能力的重要性，但是并不存在一种孤立的创新能力。不可能开一门叫做创新的课程来培养这种能力。创新能力是一个人整体智力素质的体现，包括很多因素，包括好奇心、想象力、独立思考，也就是追根究底的能力，综合思考也就是融会贯通的能力，跨界思考也就是触类旁通的能力。唯有具备良好的整体智力素质，这些因素才会迸发出来。这是第一在智力教育上。
2. 教育在总体上的目标是各种竞争能力的良好生长，实现人的全面发展。这正是AI最不可取代的方面，理应升到首位。笛卡儿说我思固我在，我们可以补充说我爱固我在，我向善固我在。

拥有和享受自己的精神能力、思考爱、想向善，人生的意义和幸福就在这里。幸亏AI不能取代否则活还有什么意思。人生中体验有它的根本的价值，是生活意义的重要来源。我想特别强调在AI时代阅读人文书籍的重要性，阅读人文书籍主要不是知识的接受，而是精神的熏陶，阅读的同就是通过过一种精神生活。这是构建丰富高贵的心灵世界的必由之路，马斯克的公司有一项研究就是通过植入芯片，把人脑和计算机连接起来，实现双向信息交换，有人为此欢欣鼓舞，认为这个愿景实现后阅读就成了一件多余的事，只需要把文本输入芯片就可以了。且不说这个愿景能否实现，即使能当相信大多数人会拒绝采用的。把大脑变成大量文本的储存器，放弃阅读本身的快乐，这是懒人的理想。而结果是变成蠢人。

1. 在AI时代应该着重培养两种人才。一是创造型人才，就是在各自领域作出重大贡献的人，这总归是少数。二是个性化的人才，就是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发展天赋，完善自我，这是人人都可以成为的事实上个性化人才越多就能从中涌现出创造性的人才。AI如果取代了大部分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实际上就为人们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创造条件，这当然需要作出适当的社会安排，让科技成果普惠众生。一个工作对自己有没有价值，和AI是否能把这项工作做得更好没有价值，即使有α狗，好的棋手仍然会痴迷于对弈，这种痴迷是α狗完全领略不到的，无论AI有多牛，都不能取代和剥夺我们每个人从自己钟爱的工作中获得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做自己喜欢的事让AI去牛吧。

我相信一个真理，个性发展的好的个体终归是更幸福的。而有多样化个性组成的社会一定是更生机勃勃的。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