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陆弃

在菲律宾，预算从来不是一张冷冰冰的数字表，而更像一面照妖镜。钱写在纸上，问题藏在水下。2026年预算案刚在国会通过，看上去像一份“纠偏账单”，细看却更像一场在丑闻阴影里匆忙完成的政治自救。

6.793万亿比索，数字很大，声音也很响。官方话术很熟练，卫生、农业、教育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公共工程和公路部的预算被砍了一刀，理由也很体面，因为防洪工程的腐败丑闻已经捂不住了。这一刀砍得对不对，暂且不论，但至少说明一个事实，菲律宾政坛已经意识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时代结束了。

问题在于，意识到不等于改掉。预算文本再漂亮，也遮不住过去一年政治现场的狼藉。防洪项目本来是救命钱，结果却成了捞钱工具，洪水还没来，账目先决堤。官员辞职，风波升级，最后甚至以一位前高官的突然离世收场，这不是戏剧，这是现实。

在这种背景下，国会选择直播预算审议，被解读为“透明”的象征。镜头一开，掌声不少，国际媒体也给了好评。但直播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它只能证明你在看，不能保证你不偷。腐败从来不是在会议室里发生的，而是在工程招标、拨款流转、项目执行这些没有镜头的地方。

教育预算首次达到GDP的4.1%，超过国际基准，这个数字被反复强调，像一枚政治勋章。听起来很美，但菲律宾人心里也清楚，教育经费不是写得越高，课堂就越亮。教师短缺、设施老化、资源分配失衡，这些问题不是预算比例能自动修复的。如果监督不到位，钱多了，胃口也可能更大。

卫生和农业被列为优先领域，也不意外。通胀压力、粮食安全、基层医疗，这些都是选票敏感区。预算在这里倾斜，既是现实需要，也是政治本能。但真正的考验在后面，钱下去了，能不能落到诊所和农田，而不是停在中间层，这是菲律宾社会最不敢乐观的地方。

公共工程和公路部被削预算，象征意义大于现实效果。过去几年，这个部门一直是资源黑洞，防洪工程成了“每年必修课”，洪水年年有，工程年年修，效果却始终停留在新闻发布会上。现在预算被砍，等于承认问题存在，但承认问题，并不等于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更复杂的是政治氛围。2025年的菲律宾政坛，可以用“动荡”两个字概括。反腐抗议接连出现，内阁成员接连下台，马科斯政府的“新菲律宾”叙事开始出现裂痕。腐败这个词，终于从民间口号，爬进了总统的国情咨文。

但讽刺的是，正是这次“直面腐败”的表态，引爆了更大的指控。总统及其家族被点名，内阁高官相继出事，支持率和信任度随之下滑。预算案在这样的气氛中通过，本身就带着一种急迫感，更像是给市场和选民吃的一颗定心丸。

预算不是万能药，它只能反映执政者此刻最想被看见的姿态。削减公共工程，增加教育和医疗，看上去是向民意低头，但真正决定这份预算命运的，不在国会大厅，而在执行链条的每一个节点。

菲律宾的问题，从来不是钱不够，而是钱走得太“聪明”。每一次丑闻之后，都会有一轮制度修补，每一次修补之后，又会出现新的漏洞。这不是技术问题，而是权力文化的问题。预算越大，诱惑越大，没有足够的问责机制，任何优先领域都可能变成下一个雷区。

马科斯政府现在站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一边是必须展示改革姿态，一边是体制惯性仍在。预算通过了，掌声也有了，但真正的压力才刚刚开始。反腐不是一次新闻发布会，也不是一次直播审议，而是一场持久战，尤其是在一个早已习惯“项目政治”的国家。

2026年的预算，或许能让菲律宾暂时稳住局面，但它更像是一张试卷。不是考国会怎么写，而是考政府怎么用。用得好，它可能成为转折点，用得不好，它只会成为下一次抗议的导火索。